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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冰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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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“夕顏,你開門!”耳邊響起急促的敲門聲。

她心裏很亂。回想起剛才飯桌上眾人的話,仍讓她難過……又難堪。她從沒想過,原來他那天沒來,是因為寧若刻意隱瞞的緣故。當她此時重新審視她跟黎軒,寧若三人之間的關系時,她……很慚愧。這倒不是說夕顏對寧若那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真就深信不疑,也不是說寧若的話就真的那麽經得起推敲,而是以寧若嫡福晉的身份,以她對黎軒多年的感情來說……她做了這樣一件事,夕顏能怪她麽?她不能。夕顏甚至想,如果她是黎軒的福晉,她也一定會這麽做。她既然那麽喜歡他,怎麽會願意讓他在出發的前一刻仍去探望別的女人,怎麽會願意別的女人躺在他的懷裏跟他互訴衷腸?其實夕顏也真是小看了自己。且不說如果她是黎軒的嫡福晉,黎軒身邊到底還會不會有別的女人存在,即便真的有,依著夕顏磊落的性子,她也絕不會做出這種挑撥離間的事來:她既沒有這個心思,也沒這個心計。她頂多在心裏打翻醋壇子,忍不住酸他兩句罷了。

另一件讓她想得很多的,就是額娘的態度。她曾一度以為額娘對她和寧若是一視同仁的,可是今天她的那些話,讓夕顏在傷心之餘,也對自己在這個家裏尷尬的身份又了更清醒的認識。“福晉做什麽決定,哪還用得著這麽丁是丁卯是卯地跟誰交代了?”額娘的話雖然沒有明說,但是她也聽清楚了:寧若身為嫡福晉,便是在有些事情上處理得真不那麽合適,也輪不到她一個側室置喙。額娘對寧若明顯的偏袒固然是為了息事寧人,可又何嘗不是在旁敲側擊地告訴自己,不要奢望得到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,不要妄圖留下自己不配留下的人?

她想了很久,想了許多事,卻獨獨對現在門外站著的那個人,不願意多想。或許他們真的沒有緣分,才會每每在她想往前走一步時,都那麽艱難……

“夕顏!”敲門聲不但沒有偃旗息鼓,反而更急促了。

“我已經睡了,有什麽事……改天再說吧。”她的眼睛又紅又腫,現在哪還見得了人?

“不行,今天不說清楚我睡不著,你快打開門!”

“可是我……我困了。”她站在門邊小聲說。

“你再不開我可要撞門了!”

果然他話音剛落,門就開了條縫。“什麽事非得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,他已經擠身進來。

“不是已經睡下了麽?”他一把拉過她來。“眼怎麽腫了?總不會是睡腫的吧?”

“就……就是的……”

“你就沒什麽話想跟我說?”

“……說什麽?”

“你冤枉了我這麽些日子,就不該說點什麽?”

“嗯……”夕顏想了想,好像對他是有些不好意思。“是我誤會你了……”

“你一直不給我寫信,也是因為這事?”

“……算是吧。”夕顏本來就不是矯揉造作之人,黎軒既然問起,她也只是稍一猶豫就痛痛快快地承認了。”我以為……你不願意見我……在家都不見……出去還……還矯情得寫哪門子信……”

“誰矯情了?”他又好氣又好笑,“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多盼著收到你的信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“‘哦’是什麽意思?”他低下頭問道。

“現在知道了……”

“那你現在知道了,又有什麽打算?還不想理我?”

“我哪不理你了?”夕顏爭辯道,“你前陣子躺在床上,還不是我照顧的……”

“可你才照顧了一半就跑了。”

“我……我是看旁人照顧得更好,才……主動‘讓賢’的。”

“我還得謝謝你?”他挑眉。

“……不用客氣了。”夕顏低垂著小腦袋,頸後雪白的肌膚清晰可見。“你要沒別的事就趕緊走吧。我要睡了。”

“當然有事。”他忙說道,“我剛問過采棋,”他神色溫柔,嘴角綴著笑:“你那天讓她去找我,說是有很要緊的話要告訴我,是什麽話,現在能說了麽?”

“我……”她啞然。是啊。她那時有很多話想告訴他。她想告訴他,她等他。她想告訴他,雖然他害她傷了那麽多次心,可她還是喜歡他。但是……他沒來。在她最想傾訴,最想放下所有束縛與傷害只一心愛他時,他沒來。縱然如今她已經知道當初的事並不怪他,可是那時的勇氣,她卻再也不會有了。

“過了這麽久,我……都不記得了。”她輕輕地說。彼時,夕顏並不知道,這世上有許多的情深緣淺,偏偏是因為該表達時選擇了沈默,該爭取時選擇了放棄。

“不記得了?”他不甘心地問,“那麽重要的話也會忘了?”

“嗯……”夕顏躲閃著他的目光,“反正就是些保重身體,早日歸來的話。你現在都回來了,這些話也就……沒什麽要緊的了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他想想也是,雖然有點失望,可也沒多計較。“那我上次問你的話呢?你想好了沒有?”

“你上次問什麽了?”她仰起頭,很無辜地看著他。

“我說,咱們重新開始,好不好?”他箍住她的手臂忽然收緊,把她用力地抱在懷裏,炙熱的氣息吹耳邊,搞得她心裏亂糟糟的。

“你……”她揪著他的衣裳,想要偏頭躲開,身子卻被他緊緊扣住,他還生怕她不夠難受似的,薄唇故意在她耳際蹭來蹭去。“別……怪癢的……”

“說……答不答應?”他沙啞的聲音混合著情動,低低問著。

“好……好……我答應……”她胡亂應了一聲,被他逼得幾乎哭出來。“你別弄我了……”

他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她。

夕顏窘得兩頰緋紅,緊抿雙唇,趕緊往後退了兩步。

“躲這麽遠幹什麽?”他好笑地問。“剛你可是答應我了。”

“你話問完了,能走了吧?”她又偷偷往後縮了縮。

“不能。”他大喇喇地在桌邊坐下。“我今天不走了。”

“不行!”她瞪大眼睛,“你的傷口才剛好,還不能……”

“不能?哦……”他故意拉長腔,好像恍然大悟一般。“你心裏原來想的是這事啊……”

“你——”夕顏氣結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剛要說話,就看夏霜從外面進來。

夕顏只得把話咽下。

“王爺,”夏霜行過禮後,說道,“錦雲姐姐過來,說請您趕緊回去喝藥呢。”

“我要走自然會走,哪輪得到她啰嗦?”黎軒冷聲道。

夕顏看他面露不悅,忙說道,“你跟自己的身子置什麽氣?趕緊回去吧。”

黎軒還要說話,夕顏已經把兩手抵在他身後推著他往外走。

“你別推。”黎軒哭笑不得。“我自己會走。”

“那你快點走啊。”夕顏這才收回手。

“我可是為了你才走的,你總要給我些好處吧?”他笑看著她。

“藥又不是替我吃的……”他忽然在她左頰親了一口。

“我明天再來看你。”她還沒反應,他已經揚長而去。

“誰讓你來的?”黎軒臉上不悅之色甚濃,口氣也極差。

“回,回王爺的話,是福晉打發奴婢來的。”錦雲謹慎地說道。

黎軒的面色稍有緩和,微微點了點頭。上次一個錦繡已經夠他受的了,要是這個錦雲也存了那樣的心思,並想有所行動,他可要早點把她打發了才行。本來太後賜下來的人,只要做的不算太過,黎軒也願意給她們臉面。偏那個錦繡是個不安分的主,居然敢主動勾引他。想他現在雖在養傷,但總歸是個男人,還是個禁欲很久的男人,哪得受得了這個?雖然後來他當場就義正詞嚴地拒絕了,可身上的火卻也被勾了起來。好在他的傷口恢覆得還算不錯,於是等晚上寧若回了屋又免不得纏著她好生溫存了一番。只是他如今這身子骨想要做些太劇烈的運動卻是不能,幸虧寧若也很體諒,還是讓他坐享其成的時候居多。

寧若……他又頭疼起來。他剛才半真半假地說要留在晨夕閣,固然是因為想趁著和夕顏冰釋前嫌的機會拉進兩人的距離,可更重要的是,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寧若。寧若做事有自己的手段,這他向來知道。不但知道,而且覺得正常,不但覺得正常,甚至有時候還很認同。畢竟要掌管偌大的王府,又要建立足夠的威信,單是靠“以德服人”根本遠遠不夠。在他們成親至今的三年時間裏,她從沒讓他為任何事操心過——也包括女人。他身邊一直不曾有別的女人,除了因為他本來就無意於此,寧若明裏暗裏替他做的事怕是也並不少。不過他覺得這些也都沒什麽要緊,畢竟他壓根沒那個心思,寧若就算什麽都不做,他自己也一樣會拒了她們——既然他給不了真心,於是也就更希望在其他方面不會對寧若有所辜負。

可是如今,她卻把這些手段用在了夕顏身上。如果夕顏不是他從年少時就一心想娶的人,如果夕顏不是他這麽多年心尖兒上的人,他可能也會像從前一樣,對她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可惜,夕顏偏偏是的。他不介意給寧若福晉的所有榮耀與尊重,也不介意為了她不再納任何妾室,可是她讓夕顏不痛快,甚至讓夕顏跟他起了隔閡,他就很介意!

“王爺呢?”

“回福晉的話,王爺說……今晚就在書房睡下,讓您……早點歇息,不必等他了。”

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

寧若攢緊拳頭,任由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。陣陣疼意讓她終於清醒了幾分。

是,她太沖動了。她明知道這事早晚有瞞不住的一天,明知道一旦東窗事發,勢必會讓她苦心經營的形象毀於一旦,可她仍然鬼迷心竅地選擇了隱瞞。或許,她只是想賭一把,賭多年的陪伴,會戰勝年少的癡戀。賭他就算知道了真相,也還是會選擇體諒。可她輸了。她又輸了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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